仲孟 第五十九章
仲堃仪醒来时，已经过了一天了，因为事情紧急，他还没有来得及被送回王城，艮墨池就将人马安顿在了一家驿馆里。
仲堃仪的眼神有些木然，自他醒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呆呆地坐在窗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里的月珏，滴水未进。
艮墨池倚在门边，叹了口气，先生这又是何苦呢，摇摇头，艮墨池走了出去，却撞上迎面走来的银龙。
艮墨池抬眸，他和银龙同为孟家效力，都是自小相识，只是性格不和，这么多年来说过的话也是屈指可数。
艮墨池抿紧嘴唇，正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却被银龙挡住，艮墨池看着银龙宛若寒冰的脸庞，“对不起。”
银龙抽出剑，架在艮墨池脖子上，“为什么不保护好他，难道仲堃仪在你心里比少主还重要吗！”银龙的剑一点点逼近，艮墨池皱了皱眉，脖子上甚至出现血痕，但他却没有一点后退的意思。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少主，是我的错，但仲堃仪绝对不能死，这不仅是我的愿望，也是少主最后的愿望。”
银龙的脸一瞬间变得狠厉，“艮墨池你别忘了，你真正的使命是什么！”
艮墨池攥紧了拳头，冷声道，“我没忘。”艮墨池的家族是医学世家，到他的父亲那一辈时，因受人诬陷，而要被满门抄斩，是老孟侯，费尽心思把他们一家从鬼门关带了回来，但也要求艮家一族为孟侯效力，以五十年为期限，只要五十年一过，艮家就能得到自由，而艮墨池一生下来，就被父亲送到了隔绝人世的地方，更是要求他潜心学医，来保护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孟家少主。
银龙冷笑，手里的剑离艮墨池的咽喉更近了一步，“你没忘？那为什么不救少主，而是把这个背叛少主的乱臣贼子带了回来！”
艮墨池吸了口气，他不妄图改变银龙对仲堃仪的看法，但他也无法忍受银龙不分青红皂白地指控，“够了，先生不是乱臣贼子，昨天的事情，谁也没有意料到，况且先生本来是想要为了保护少主牺牲自己的，你现在这样说，是不是对他有些不公平。”
银龙声音凌厉不减半分，“不公平，那对少主又何尝公平？”艮墨池的语气软下来，“银龙，我知道你是为少主抱不平，但，昨天的安排，都是少主的意思啊，你让我如何做？”
“少主的安排？”银龙的手有些颤抖，他知道孟章对仲堃仪好，但他却没想到孟章竟然愿意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艮墨池点点头，“和佐奕见面前，少主便让我快一步到达明旌崖，他早猜到先生不会让他涉险，因此只能假意对先生妥协，却让我藏在树上，这样才能保证在危急时刻能够应付。少主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趁着银龙失神，艮墨池赶紧从他的剑下闪了出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艮墨池有些不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保持沉默。
银龙将剑收回，他本也没有想要杀艮墨池，只是心有不甘，听到答案后，如今他连臆测的资格和余地都没有了，他的人生，生出来就是为孟章而活的，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一滴晶莹从眼眶滑落，抚过睫毛，银龙用手触摸着脸上的湿润，不只是艮墨池，连他自己都觉得惊愕，原来，他还有眼泪。
“你要去哪儿？”艮墨池有些担忧，银龙没有回头，“回暗影。”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守着暗影，他以为不管怎样，至少暗影是属于孟章的，不管他还在不在，银龙都会为他守住最后一份坚持。
艮墨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不笨，所以做事用情永远都留有三分余地，可银龙比他更聪明，就像现在，他永远做不到像银龙一样心无杂念地为着一个人，若是以前，他定会为银龙感到悲哀，但现在，艮墨池却觉得，自己甚至还不如他，至少，他的心里，有着自己没有的目标和信仰，他的人生，只要朝着他的信仰奔跑就行了，而艮墨池，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心应该在哪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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