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齐制宾

乍见之欢 久处不厌

依卿万安(全员文)

痴者 夢一生:


第九章



毓骁遵循约定,在太尉放了慕容离之后就立刻下旨调动禁军,又听从了慕容的建议,先派遣粮草大军前往救援,以解燃眉之急,又可防止仲堃仪和各地诸侯作乱。仲堃仪暗中得知此事,想着遖宿大势已去,倒不如借此送天璇一份大礼,于是遣人混入遖宿大军趁夜毁掉了粮草。毓靖这算是走投无路了,只得送了封信去天权,想要寻得执明的帮助。天权朝堂为着帮与不帮的事吵了整整一天。慕容离知晓毓靖会向他们求助,他并不想执明卷入这场纷乱,于是去信告知他此战的利弊,言明不帮遖宿的理由。他的话,执明是一定会听的,所以大半夜的去找了太师,把信中的理由一一背下,太师欣慰君王的成长,第二日就传旨意婉拒了毓靖的求助。





没有粮草,也没有援军,毓靖心知此战必败,可却也不甘心。待到天璇兵至,直直把他 逼进一楼中角落,再无处可逃。“遖宿王,你快弃剑投降吧”一将领大步走上前,挑衅的看着他。毓靖仰头大笑三声,手持着剑,一步步的走下楼梯。他的表情严肃,眼中却又透着股子兴奋,抬手缓缓将剑从鞘中取出,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全然不在意如今这落败的局势。






“呀—啊—!”将士们一齐喊叫出声,各拿着长枪或是刀剑冲上去。毓靖侧身,躲过两人的攻击,自身侧挥剑刺死他们。又俯身躲过,脚尖一点闪到三四个兵士之间,趁其不备,一一用剑割喉。因着处于困境,本就性子如狼的毓靖更是招招凶狠,一意想杀出个血路来。天璇的将士见他一副嗜血无畏的样子,都被吓到却了步,只在他周身徘徊,但鲜有人敢走上前攻击他。






藏匿于军中的蹇宾和齐之侃见状,彼此对视一眼,各自从腰间取下铁链,用内劲甩出,把毓靖的双手缚住。身旁的士兵见了,仿着他们的办法,又挥出两条锁链将毓靖的双腿缚住,四人施力向外拽,毓靖挣脱了几下,根本摆脱不了。其他人见此法有效,又甩了六条链子出来,捆缚住他的腰,完全把他困住。





“遖宿王,你该上路了”蹇宾和齐之侃一起走近,一前一后的在他身边站定。“你!”毓靖看清了他们的面貌,大为吃惊,不明白本该早就死去的人怎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你们!……呃!”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蹇齐二人共同持剑刺穿他的胸口。毓靖直直盯着蹇宾,最终在疑惑,不甘和憎恨中一点点的咽了气。





蹇齐二人长舒一口气,天玑亡国之仇,至此,就算是报了。










毓靖战死在宣城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各国。长史在途中听到此事后,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连君上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不禁落泪感慨。粗粗交代几句之后,他便选择了挥剑自刎,追随君上而去。孟章知晓后,命人暗中将长史的尸体运回遖宿,后同遖宿王毓靖一起厚葬在了越支山北面的一个山坡上,既算作是守着遖宿,也是望着中垣。





毓靖逝世的事对慕容离来说是意料之中,可对于毓骁来说却是个大大的打击。他即便是痛恨兄长狠心杀害自己,可终究是不曾想他死于敌军之手。慕容离和太师都知他会难过,也就没有去看他,这份痛,到底是要他自己去承受的。





“你即使再怎么喝酒,再怎么颓废,毓靖都是回不来的”孟章突然出现在宫中花园内的湖上凉亭中,斜眼看了下瘫坐在地抱着酒坛的某人。





毓骁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沉默不语。毓骁是知道孟章的存在的,但因为毓靖的有意隐瞒,所以他对孟章的身份和过往全然不明,只当是个被兄长藏在宫里的心爱之人,以后会是自己的王嫂。只是这王嫂并不喜兄长,他曾听一些宫仆议论过,如今看来更是确信这一点,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痛失爱人该有的悲痛样子。




“比起一味的陷于伤心中,倒不如替你王兄报仇”


“你….是想让遖宿再度讨伐天璇?”


“不,我是想让你去惩戒太尉”


毓骁不解。孟章向他说明了有关毓靖病症的事,并把自己找到的一些证据拿给他看。



毓骁听完,先是惊讶后是愤恨。这么看来,兄长对自己倒不是那般的绝情,而是受了药物的一定影响。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不想你恨他。作为君王,他或许并不是很称职,但作为兄长,他真的对你很好了”




身为独子,又自小看惯了那些人情险恶的孟章,在听下人说起毓靖曾如何对毓骁宠爱的时候,免不了一番羡慕,“不想让你在他死后,仍对他存着那份恨意,叫他走都走的寒心”



“那你呢?”毓骁指了指孟章脖子上那还未完全消退的指印,“你恨他吗?”



孟章抚上脖子笑了笑,“是讨厌,谈不上什么恨”



“毓骁,你好好的当一个君王吧,既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毓靖”





毓骁低头,把脸埋在双臂中,抱着双膝沉默不语。



对王兄是怨过,恨过,不满过。两人争吵过,打过架,也像前不久那般闹到都想要了彼此的性命的地步。


可如今,王兄身死,他还是会感觉到难过,感觉到心痛。毕竟是手足,曾经不论怎样的不和,在生死面前都显得无比渺小。更何况,那些的矛盾里,还有着很大一部分是被奸人刻意挑拨的。这让他又悔恨起来,若是自己看的透些,或许王兄也就不会像今日这般。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都保持着这份沉默,而在这沉默之中,孟章却隐隐的能在微风中听到小小的呜咽声。并不是嚎啕大哭般的眼泪似泄洪之水狂流不止,悲痛的叫喊哑着嗓子发出嘶吼,像是头困兽般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而是像一只幼兽般,蜷着身体躲在个角落,缓慢且轻柔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眼中噙满了泪珠,却是不肯任其落下,嘴也紧闭着,倔强的吞咽下那股浓稠也灼热割喉的悲伤。只有不时从嗓子里发出的几下微弱的声响,才能够让人意识到,他是会痛的,是有感觉的。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好好的哭一会儿吧”孟章抬手拦下欲上前劝慰的侍从。






就当是为毓靖送行了。








毓靖葬礼一过,太尉就急着推毓骁登上王位,在慕容离的帮助下获得了众多大臣的支持。在此期间,慕容离还借着在太师重病时献灵药于他,而更加得到了毓骁的信任。执明那边派人来问他何时才会回去,家仇未报,家国未复,天下未平,他如何回得去。只得冷着脸回了句:天涯无归意,归期未可期。




可却是天涯岂是无归意,奈何归期未可期。



刻意删减了四个字,还希望执明能够明白其中深意。







毓骁顺利即位,下令暂停战争,休养生息。天璇的危机解除,王臣百姓都松了一口气。早就暗中回到皇城的公孙钤也是放下心来,但因着不想回去,即使不能见到陵光可也多少能听到些关于他的消息,他也就在一学馆中隐姓埋名的留下来教书。



蹇齐二人报了国仇,又见此时天璇太平暂不会再出事,于是离开了军营,简单收拾后就骑马赶往国之边境,打算去别的地方游历一番。或许是天意,他们二人在边境小镇的茶馆中,竟是再次见到了那几个外族人。



“两位公子,看来咱们还是有缘的”那为首的褐色衣衫男子一见到蹇齐二人就起身走上前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是啊,在此小镇都能够相遇”蹇宾说着,挂着一抹笑,拱手回礼。齐之侃只微颔首,并未有什么动作,他细细的上下打量男子,发现他的腰间系着块玉佩,其上隐约刻着个乾字,估计是那人的姓氏。齐之侃偷偷扯了下蹇宾的袖子,蹇宾会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突然想起,那日画上的男子,手中握着支毛笔,而那笔杆上,似是也镌刻了一个小小的乾字。



“不知二位公子是要去哪里呢”


“我们未曾见过别国风光,想着去玉衡故址一赏美景罢了”齐之侃握着剑把手背在身后,扶着蹇宾在桌前坐好,“阁下呢,可是寻到了要找之人?”



“在下已经知道了所寻之人的所在之处,正欲前往开阳寻找”男子倒也实诚,直接告诉了他们真话。


“开阳….”蹇宾呢喃。开阳为原天枢国的附属小国,遖宿灭了天枢后没派人去管过此地,如今开阳倒成了个独立的存在。据他所知,开阳尊姓为佐,大姓为袁和赵。这乾姓氏族,乾姓之人,他却是从未听说过。蹇宾侧过头,看了看男子和那些侍从,不论是服饰装扮还是相貌气质,这些外族人自带一股子高贵,身世地位必是不会低,这样的一群人不惜跑到遥远的中垣都想要找到的人,肯定也不简单。看来,这小小的开阳,还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仲堃仪凭着自己帮助了天璇,派人传信给陵光,想要同他一起对抗慕容离。再怎么说仲堃仪也是帮了自己,陵光也就回信同意了此事,毕竟还可以寻个机会为公孙报仇。只是,他也没忘仲堃仪此人的本性为何,终究是不能完全信任的,所以也留着个心眼,且派人暗中看着他。经此一役,陵光减了几分颓废的样子,慢慢的又开始批阅奏折管理政事起来,右相对此很是欣慰,认为王上不久后就会恢复从前那般壮志满满,意欲夺取天下的样子,更觉得这一切都是顾将军的功劳,自他来后,王上明显精神了很多,只是多了个常常对着顾将军发呆的毛病。




顾十安只是怕自己的身份败露,勾起陵光的伤心往事不说,也不利于让他重新回到原来那般野心勃勃的状态,更会让心怀不轨的人借此搞事。不过,王上也许不会那般悲伤了也说不定。顾十安立在大殿旁,悄悄的看了看坐在桌前认真批阅奏折的陵光。他清楚的明白王上对自己真实身份的执念不在于对他的爱,只是单纯的对着这真相执着。王上的心里,住进了一个比自己更为重要的人。
审阅奏折时,陵光会时不时的转过头看向一旁。他不是在看他,只是通过他去想念那个人,亦或者只是透过他,去怀念那个蓝色的身影。





顾十安明白自己对于陵光的情感为臣,为忠,明白自己对于啟昆为情,为愧。他希望陵光能够早日明白他自己对于公孙副相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这样到三人见面之时,也好不过于尴尬。









太尉刺杀,太尉逃亡,再到太尉被暗杀死于荒野。


朝中党羽势力的铲除。


到毓骁打败天璇军队,攻占瑶光。


再到瑶光立郡。


一切的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比预想的要快得多。




顺利到,当慕容离终于可以光荣的回归故土,推开那扇门,再一次的站在慕容氏族祠堂的时候,觉得像是在梦中。国灭不过三年,这贵族王城,宗氏祠堂竟是可以破败至此。才三年,他却感觉自己像是同故国,离别了三十年。




如今瑶光立郡,虽是暂归遖宿,却也是离立国更近了一步。只是,慕容离并不开心,也不能够感到轻松。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也明白,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走下去,这条路他已是回不了头。





“瑶光成功立郡,咳咳,恭喜啊”孟章披了件红色外衫,轻咳着,缓步走进。



“知你不想有人打扰,我也就没让别人跟着进来”注意到他向外望去略带疑惑的眼神,孟章向他解释。前两日他不小心着了凉,牵引了咳疾发作,左右总得有人跟着注意他的保温。孟章知道慕容离刚是在担忧自己的身子,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这慕容离虽是面上清冷,但心里是会关心身边人的,可却总被人认为是石头做的心肠,让他不禁想替他喊冤。孟章明白,慕容离之所以多了这几分的人情味,全都是那混吃等死的执明王的功劳,只是他一直都闹不懂的是,他同慕容离从未有过什么交集,怎的他就会帮助自己呢,生活上也处处照顾着自己。




“你….” “我之所以会帮你”看出孟章的疑惑,慕容离开口,“是因为我儿时曾得过一场重病,是你父后把我治好的”



也是看你活的太苦。




孟章想起父后是曾在自己儿时离家去过瑶光一次,说是要去救一个小孩,竟是这么巧的,那孩子就是慕容离。





“这份信”慕容离自袖中拿出封印有天枢国玺印鉴的书信,递给他。孟章接过,心中一惊,“这怎么会在你这里?”  “毓靖当初截下的,我让方夜偷来的”  “原来是这样….”孟章苦笑,它到底是没被送往该去的地方。  “你当初确实是写了降书,可是是写给天璇的”慕容离兀自开口,“你是想要天枢成为天璇的附属,以得天璇庇佑战胜遖宿,还同陵光和公孙钤商量好,给仲堃仪个职位,好叫他在天璇继续施展自己的才华,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没有这个必要,我本想着等他被人送去天璇见到公孙副相后,他自会知晓此事,可到底是天意弄人啊”孟章看着那信,自嘲一笑,三两下就将其撕毁了,随手丢在地上。





“你不也没有同执明说过你的真正所求吗”  慕容离面色一冷,抱着箫转身离开。







一个人若信你,那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他仍会信你。


一个人若不信你,那不管你怎么解释,他都不会信你。



我曾经愚蠢的以为自己遇见了对的人,天真的以为他懂我。不说,也会信我。


可我错了,可我输了。



所以啊,慕容离,希望你这颗被捂热了的心,没有托付给一个错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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